加国头条 i4cc.ca ｜湘村发现 138期：三汊矶古城墙和长沙锌厂

三汊矶位于长沙河西，我在2000年时在当时的湖南商学院北院上过一年大专，当时我对三汊矶的印象就是空气脏、水污染、路面烂。长沙锌厂、岳麓化工厂、铬盐厂盘踞在此，空气中长年弥漫一种又酸又呛的气味，黄绿色的工业废水直接排放到湘江河里，这里的植物叶面全是黑色的灰尘，公交站牌被酸雨腐蚀得全部锈烂了，路面上全是又大又深的坑洞，唯一的318路公交车走到这里颠簸得能让你从座位上蹦起来。偶然一次从一张长沙地图上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文物点叫“北津城”，这让我对这里产生了兴趣。直到前些年从谷歌卫星图上发现了一个“弓”形的城墙遗址后我才决定来这里一访。

下面是18年用无人机航拍的这个古城遗址的全貌。古城墙清晰可辨，由于它是用土夯筑而成，所以上面长满了大树，让这个城墙看上去更像是个绿色屏障。

它西依谷山，东临湘江，北边是二环线，以水为防。整个城址呈三角形，面积约50万平方米。城址西北和西南有一道土筑城墙，长约2100米。

这是城墙南边的入口。

这里早在1983年就已经列入了湖南省保，只是那时候对这里的考证还不甚仔细，一直误以为这里是《水经注》里所讲的“北津城”，所以文保碑上还是写的“北津城遗址”，而现在已经被考证北津城应该是在湘江河东长沙城的北面，而这里应该是“三石戍”。

古长沙的戍出现于战国时期，为防御越人的侵袭，长沙楚城曾在城东的张公岭设戍。前 323 年楚灭越后，威胁消除，城东防御削弱。秦汉六朝时期，长沙的防御重点变为沿湘江的南北通道，卫戍处所除由湘江边的津渡发展而成的南、北津城外，据《水经注》记载还有戍所数个，如浏口戍、桔洲戍、三石戍等。唐代郦道元所著《水经注》第三十八卷中有：“湘水又北径三石山东，山枕侧湘川，北即三石水口也，湘浦矣。水北有三石戍，戍城为二水之会也。”下面是一张民国31年长沙市工务局绘制的《长沙新市区界限图》。

从这张图中可以看出当时长沙市区的最北端就是三汊矶，可以看出三汊矶南边确有一条小河向东流入湘江。图中的“白铅炼厂”就是当年的长沙锌厂。

今天那条小河还在，原来的入江口就在福元路大桥西头，只是入江口已经被堵塞，形成一个小水塘。

这是城墙东北端因修潇湘大道而开的一个剖面。这里的土墙断面呈梯形，底部宽 8-15 米，顶部宽 4-8 米，高 5-10 米不等，，由此可见当年城墙恢宏的气势。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考古人员曾对古城进行过一些试发掘工作，在城墙夯土中及城内城墙附近，发掘出一批战国至西汉初年的遗物，有战国铜、西汉筒瓦、板瓦、瓦当等。但是这座城的用途有一种可能就是作为守卫湘江河西西汉长沙王陵的戍城，因为在古城附近的西汉王陵达到16座之多，西汉长安的皇陵也有修筑陵邑的传统。

据清同治《长沙县志》记载：“土城山在河西都一甲三汊矶北，周迥八九里，俨如城廊，四面有路出入，如城门，故呼为土城，其山壁立陡绝，高者五六丈，低亦三四丈不等。”

城北外还有大片的水塘和农田，据说这里就是古城外的护城河遗迹。我想当年筑城的人们应该是就地取土打夯造城墙，挖出来的坑自然成了护城河。

这是城墙正西端拐弯处被今人打开的一个豁口，依稀还可以看出夯土的痕迹。

高大的城墙上长满了乔木和灌木。

墙顶上很多地方已经不能通行。

那天在探访古城时遇上一位老人家，他饶有兴致地向我说起了关于三石戍城墙的一个传说。

这是我当年上学的地方——湖南商学院北院。

其实说到三汊矶就不得不提到长沙锌厂，这座工厂就座落于三石戍古城的南端。这是2016年拍摄的长沙锌厂，当时工厂的主体还在，远处可以看见古城墙。

锌，在现代工业中对于电池制造上有不可磨灭的地位，也可作军工生产枪炮子弹壳合金之用，是当代工业一种重要的战略资源。我省是有色金属之乡，湖南常宁水口山是驰名中外的铅锌产地，最早开采于宋朝，正式建矿于1896年，享有"世界铅都"、"中国铅锌工业的摇篮"之美誉。上世纪二十年代，湖南衡阳常宁水口山铅锌矿已采用西法采矿，其铅锌矿出产量居我国首位。长沙有可以冶炼的锌矿，千多年来却只会土法炼锌，到1930年初，湖南省内出产的锌矿堆积如山，一吨锌矿的出口卖价不及一担大米，利权外溢。中国贱价卖出锌矿，却要从外国人手中高价买来纯锌。

1932年，饶湜成功使用西法炼锌后，湖南建设厅决定划拨三汊矶180亩原陆军工厂厂地，开办当时中国唯一的炼锌厂。于是三汊矶三石戍古城临河的东面山头上迅速建起24栋建筑、2个水塔，2个43米的高烟囱，甚至在湖南炼锌厂的厂区内铺设铁轨，而三汊矶临河驳岸码头，因湖南炼锌厂在此创办，而迅速完工。

饶湜是长沙县金井镇人，家世并无特别背景，完全靠苦学而毕业于湖南高等工业学堂（今湖南大学前身）采冶系。在民国初年，湖南矿务局曾请德国（一说为波兰籍）工程师韦加克在南门外灵官渡一堆栈中试制西法炼锌，但韦加克所制炼罐不能耐受炼锌所需高温而遭到失败。 1932年，鉴于水口山铅锌矿堆积越来越多，湖南省建设厅迫于形势，调长沙黑铅炼厂总工程师饶湜筹建西法炼锌厂，并派饶湜主持西法炼锌的试验研究。饶湜在南郊金盆岭上租赁工棚，通过利用湘阴白泥湖、长沙杨林桥耐火粘土攻克了冶炼锌矿的重要器具炼罐耐高温的难题，完成横罐炼锌半工业性试验。1932年湖南省建设厅筹资并向军政部贷款在三汊矶开办湖南炼锌厂。1938年秋，因日寇入侵湖南炼锌厂被疏散后方，大型炼锌厂设备埋于三汊矶山中。1947年湖南炼锌厂在长沙三汊矶复工。 1949年8月长沙和平解放，解放军军代表范希明接管湖南炼锌厂，并嘱饶湜继续负责炼锌厂工作，当年12月16日湖南炼锌厂正式恢复生产。1954年，仍兼锌厂厂长和总工程师的饶湜，采用横罐蒸馏炼锌使锌块纯度高达99.99%，苏联专家亦誉为奇迹，饶湜因此被评为湖南省第一届工业劳动模范。1974年，在“文革”中受到不公正待遇且已届83岁高龄的饶湜去世。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书院路和劳动路交汇的十字路口西北角的一个叫“向家湾”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一栋老公馆，据里面的居民介绍这里就是饶湜的公馆。

饶家的后人都在北京，还有人来过这里探望故居。

饶湜创办的湖南炼锌厂，曾几度易名，1952年改名水口山矿务局冶炼一厂，1986年改名长沙锌厂，2002年长沙锌厂因高能耗低产出且具污染等原因停产。正如任大猛兄所说“为纪念那些怀抱“工业救国”理想而奋斗的人们，我们似乎应该在三汊矶为湖南有色金属冶炼的奠基者之一、中国最早用西法炼锌的实业家饶湜树一尊雕像，或者立一块石碑。”